皿数

*狛日/日狛无差，微意识流

*有角色死亡成分 慎入，非游戏世界观设定

*第一句是个梗而已，“在另一方死亡的时候会想什么”，然后就顺着往下写了

*会有下篇补充设定_(:з」∠)_希望能在有生之年里。

 

一方在另一方死亡前一秒，想的是什么呢？

 

「一」

大概是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场景吧。

夏蝉焦鸣，烈阳是酷热的，像明晃晃的刀片斜插向滚烫的柏油马路。

被什么东西带动着扬起来的血液溅到自己身上一些。

他有些呆滞地抬起手，抹抹他脸上的血液。

面前是因紧急打了方向盘而撞到人行路树上的白色卡车，不知是醉酒还是 过度疲劳的司机头向前倒搭在车内挡风玻璃上，在那上面晕画了几圈红色。

某个人惯常使用的背包不偏不倚的落到自己脚边，背包因为空气的拉扯已经完全打开，证件钥匙等物品散了一地，证件上照片里的笑容耀眼得晃人。

今天的太阳稍微有点刺眼啊。

把手当作帽檐搭在额前，他这么想着。

不远处是一个倒在血泊里的人，衣物已经被浸得失去原来的颜色。匆匆赶来的救护车上下来几个医护人员，都无一例外的摇摇头，只是留下几个调查现场的警员，然后响着汽笛声的车便又载着医护人员回去了。

……是这样啊，好像明白了，救护车是不载死人的。

手攥地紧了紧，深呼一口气，手臂扒开几层看热闹的人群，站到调查的警员面前。唇角紧抿，有些高频率地吞咽口水以竭力保持冷静。视线尽可能上移，因为只是瞟到一点地上的状况都会感到胃里急剧的翻腾。

“我叫日向创。”

“……是的。他…啊，死者。是我的朋友。”

 

 

 「   」

清晨的阳光还是稍微舒缓些的。

狛枝总喜欢给他发些调笑意味的奇怪讯息。不过比起短讯，日向创还是更喜欢通电话，毕竟少了打字与等待打字的时间嘛。

于是在狛枝给他发第一条莫名其妙的短讯后他便直接拨了过去，对方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突然打过去电话，电话被秒接起后那边少见的怔忡了几秒。

“狛枝？怎么了？”

“哈……”

电话那边低沉的笑声摩擦着手机听筒，活像一只毛茸茸的动物在接收声音的地方蹭了过去。狛枝的声音似乎带了一些起床气，还有些意味不明拖长声音的语气。

——有起床气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日向这么想想，倒也没说出口。

“日向君，今天休息的怎么样？”

“什么啊，要不是你突然发讯息来，我也不会休息不好吧！不过，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想……”

在自己懊恼地发泄一番后，电话那边的回复意味不明地将单字节拖得极长。后面的声音从听筒里蹭过来，既像喃喃的低语又像用无意味的单音在咕囔。连着“什么”、“哈？！”几声后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馈。

日向创还想说些什么，家里玄关那边突然传来了门铃的声音，跟电话那头已经安静下来的狛枝说了稍等后下床穿上拖鞋，跑去给客人开门。门刚一打开便被那客人拥了满怀，肩上多了点重量，脸颊被白色短发蹭的发痒。

“干什么啊你这家伙——”

伸手推开狛枝的同时还不忘挂掉手中的电话。那边狛枝被他下意识的动作推了一个踉跄，后退两步才保持住平衡，扶住头做了一个头疼的表情，反倒怪罪起日向来。

“哈…日向君也太鲁莽了吧，真是让人头疼啊。”

“……呼，会感到头疼的是我才对吧？！”

不知是谁先笑了起来，然后两个人莫名其妙的笑成了一团。

“本来是美好的清晨却突然见到我这种人，心情应该很低落才对吧？”

“还好啦。”

 

 

 「三」

等待的过程总是枯燥的。

姑且算作目击人，又是受害人的好友，在警局做完笔录后自发的要求留下来等待。

等待什么呢……自己也不知道。

问询室的玻璃窗口里，肇事司机似乎已经清醒得完全。额头的伤不是很重，缠了几圈纱布便在警察面前如坐针毡，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

……无聊。

不论是罪犯在桌子阴影下颤抖的双腿，还是脸上因惊恐流下的汗珠，或是畏惧表情下隐匿的减轻罪行的妄想。

无聊啊。

突然就有些厌倦了。警局的空气飘着消毒药水的气味，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在旁边忙碌。此时酷夏，正开着低温度的空调，便就有些冰冷严酷的气息弥漫开来。那个人的笑脸恍惚在眼前晃过去，一道与他极为相似的人影似乎突然在贴近街道的窗子里掠过。

猛地起身大步追过去，自动门在眼前打开又关闭在身后发出沉闷的响声。长长的墨绿衣尾模糊在视线不远处，在思考之前腿先行地大大迈开，然后急速奔跑了起来。近了…像是近了，墨绿衣角迎风扬起，连白色毛发都在瞳孔里愈来愈清晰——

然而伸出的手指却抓了个空，然后看着它在视线中直到彻底被人群湮没。

啊……这种事，太奇怪了吧？究竟是为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呢。

揉揉有些头痛的额头坐到路边长椅上，仰着头闭目养神起来。

 

 

 「   」

“日向君不愧是个温柔的人啊……就算是对我这样没用的垃圾也会耐着心肠讲话。呼呼、这正是希望啊，多么令人赞叹——”

日向创是对这样的狛枝感到最头疼的。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发病”吧？有时候明明说话说得好好的，狛枝却突然一副陶醉的样子来宣扬希望“教义”。刚开始他对这样的状况束手无策，只能努力反省自己是不是说错话然后有些追悔莫及地看着狛枝，或者头痛地扶起额头以坚定的姿态让他闭嘴。久而久之，就经验之谈来说，前一种应对少了许多，后一种方式也渐渐发展地成熟。虽然还是带有些头痛，但总比束手无策强得多。

——也许头痛的毛病就是这样被养成的吧。日向创突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

“好了狛枝，找我有事吧？”

“啊啊…日向君还真是冷淡呢。”

方法果然是奏效的，前一秒还在陶醉的人这一秒就换上了似乎因着被打断而满是失落的神情，然后那点失落马上融化在背着光的、映衬着斜斜朝阳的笑容里。

“即使有些厚颜无耻，果然还是想提出来啊……我今天来是想邀请日向君出去的喔。”

少许白色的发被之前奔跑而流下的汗珠沁地服帖，现在有几捋贴在侧颊上，和着背光投过来的光线，反倒有些温柔的意味。灰褐的眸子浅浅弯成一条线，薄唇在此刻也是抿起而有些微微上翘的。迎着光看久了，雪色T恤的边缘变得不甚明晰，身影便也有些浅淡地晕进背后的朝阳里，只有胸前的图案尚还清楚地彰显这个人的存在。于是整个人颇有些温良的气质，在阳光下似乎也变得美好而不真实——然而那个人再一张口，就自顾自地开始了新一轮煞足风景的话。

“日向君一定感觉很讨厌吧……也是，像我这样的人怎么敢跑来大言不惭地来邀请日向君……啊，果然还是有些绝望……”

“狛枝你这家伙，说要走自己却又把着门框不放吗？”

老天爷啊，温柔什么的果然是错觉吧！找准机会的日向创及时出言打断他这番言辞，防止他再滔滔不绝地讲些毫无营养的话。然后直接推门出去，在闪亮的阳光下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朝阳下狛枝的眼睫沉了沉，然后因着转身之后突然正对阳光的不适，眸子深深地眯起来。不过即使是酷夏，除了极强烈的正午阳光之外，微热日光的轻抚还是会很快感到很舒适的。长长呼出一口气后，比常人少了些血色的唇翕动着，嗓音低沉轻微、似不足为外人道之。

“……即使是绝望，也只是为了成就更大的希望啊。”

 

 

 「五」

被突然在脑海里回荡的声音拉回思绪。枯坐冥想让脑袋尚有些恍惚，左右看去却只见流动人潮，而身边没有一个人有丝毫的停驻。

白衣的工作人员美丽又为难的脸还停留在脑海里。“这位先生，您能联系到受害者的家属吗？”什么嘛……这家伙可是完全没有家属的啊，联系家属之类的还真是会让我感到棘手呢。“毕竟后事还是要征求家属的意见。”哦哦，已经在商量后事了吗，进展有些迅速啊。

……嗯，嗯，怎样都好。好的，那就火葬吧。有什么费用我会帮他家人垫付的。好，一切从简就好。

似乎有些惊异于自己当时的冷静，算是能够独当一面了吗？不由开始赞叹起来。但是现在后悔的话是不是已经有点晚了？通往火葬场的车子已经开走了喔。

啊，稍微也想再，看一眼……

……还是算了吧。即便这样想着，但被血侵染的、先前还是病态地发白皮肤的脸庞，和什么地方被残暴碾开来、在地上散开的血块，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冲击着每一条视觉神经。先前有意拒绝查看而模糊略过的种种细节，此刻犹如检索列表里一般清晰详细地一一罗列在眼前。胃里酸液烧灼，本不该拥有什么内容物的胃里开始剧烈翻滚。从食道反馈到喉咙里的异物感愈发强烈，单手紧紧扣住嘴，作呕感憋地眼角都渗出些泪珠。只用鼻子来实现短而急促的呼吸到的氧气根本不够这样糟糕情绪的消耗，酷日更是高悬，尖利的刀锋割在每一处所及的地方，嚣张地叫嚷着蒸干所有的水汽——

夏蝉高高鸣响情绪，日光炫目，视线里所有东西都翻腾旋转到一起，搅了刺眼的白日光，冲刷地脑内一阵阵晕眩。

……呕。

终是忍不住扶着墙壁，顾不上行人或惊异或厌恶的眼神，深深埋下身干呕了起来。胃里是没有任何东西的，只堪堪吐出些酸水，但只是这些根本无法缓解呕吐。眸子紧紧闭着，连大口呼吸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呕得翻天覆地，连内脏都游到嗓子根一样。最后终是能缓解一点，开始如濒死的鱼一般嘴部开合急促呼吸。腿有些软，背倚墙壁颓然滑坐到地面，头是半仰着靠在后面的，面上侧颊留下两道说不清是因为什么缘故的泪水而有的痕迹。

呼……在这里做不体面的事被围观，稍微有些丢人啊。

思绪有些恍惚，因着旁人的困扰眼神便强撑着起身，揉揉眼努力让自己变得精神一些。然后就这样走上了马路。

 

 

 「   」

于是日向还是接受狛枝的邀请和他一起出来了。

虽说是走在了街上，却丝毫不知道目的地啊——日向有些苦恼地看看狛枝，后者嘴角扬着一贯的那种不熟的人会认为是温和的笑意，在多次询问之后有着那个笑容的人只是说些漫无目的的话来搪塞过去。

“哈哈，日向君你看，今天太阳很好哦，就像希望一样闪闪发光！”

这是什么幼稚的转移话题方式啊？果然这种笑容什么的，熟人看了想打人啊！握了握拳头，无数次提醒自己不要和这家伙置气后，日向创便也放松下来。嘛……干脆当做寻常的散步就好了。

此时朗日渐渐升高，几乎要悬停到头顶。毕竟是在放假中，街上的人自然比以往多了许多。热闹的店门前人潮汹涌，几次把一前一后的两人冲散地相距更远。日向集中精神去看那一头白色毛发，不知是否因为阳光太烈晃花了眼，盯着盯着却看丢了去。

“狛枝他搞什么……人这么多的地方还要走得飞快。”

不满的低语从嘴边逸出，就算这么说，日向创还是认命地开始四处寻找起来。先是被挤到人群边缘，然后再利用稍微的身高优势左顾右看。糟糕…还是没有啊。想起那个人奇怪的个性，放任他一个人的话该不会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吧？日向有些伤脑筋，然后拿出手机准备给那个人打个电话，却突然听见街的那边传来熟悉的雀跃喊声。

“喂——日向君，听得到吗？你怎么会在那边？”

说、说什么胡话，突然出现在那边的不是你才对吗？！霎时间的慌乱后便看到街道对面的人以双手作喇叭状呼唤着自己，被汗珠沾湿的几根发丝贴住的脸上仍然是惯常的明媚笑意，好像根本没有因为片刻的走失露出丝毫的焦虑。

“你这家伙！！呼…我过去找你吧。”

日向创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戏弄了，又因为自己刚才居然在担心那种人的安慰而有些羞赧。这份羞赧很快转变为虚张声势的怒意，回应那边人的喊话后就抬起腿想去找他。

“啊……。别……”

那边狛枝欣然的脸突然少见地出现了几分紧张，正在日向想要确认眼花与否，那种迟疑很快又被笑意所遮掩，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眉眼愉悦地弯起，语调也是依旧轻松而上扬的，只有平时蓬乱的毛发仿佛被湿热打蔫，此刻微垂下来竟有几分温顺意味。

“哈哈，我是说，日向君可不要动喔？还是让我‘这家伙’去找你吧。”

阳光下的笑容愈发灿烂，白到有些过分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虽疑惑但姑且停下脚步的日向创，看着狛枝朝自己这头迈出了步子。

 

 

 「七」

刺耳的刹车声。轮胎在那条柏油马路上因急停而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猛地就感到有些透不过气。

惶然转过头，在视线明晰的最后一秒似乎有一辆白色卡车朝自己碾压而来，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从逐渐消弭的听觉中破碎地反馈给大脑，卡车干净的挡风玻璃里晕了几圈红色。没有痛觉，整个身体好像被汩汩温热缓缓包裹起来；呼吸也变得艰难，每一次胸膛起伏都像要耗干最后一丝力气。眼前的景色全部被血色雾霭所笼罩，透过血红的缝隙似乎能看到那个人焦急的身影。白发的人嘴一张一合，在此刻蹲下身来，似乎想极力抓住些什么。他脸上是从来没见过的表情，眉宇间满是遗憾，和与酷热天气不相符的、彻悟一般的冷冽。

是狛枝？已经出现幻觉了吗，怎么可能啊。不过在同一条街道上要清洗两次尸体痕迹之类的，即使是警察也会感到困扰的吧？这样宽慰心情地开冷笑话给自己，竟有些想笑出声的冲动。

不行了，完全做不到了。

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夏蝉响彻的暑假，指尖还颤动起来想描绘出什么，然而只是无力地垂放到地面上。曝晒下发烫的柏油马路这种温度无法体会得到了，整个视线从殷红雾霭逐渐浸上些黑色。而在整个人被永远拉入深邃的黑暗前，不知是什么心情地、嘴角勾勾，被血液模糊的脸上好像挂上了些解脱般的笑意。

其实我是知道的。是不是、终于……

只是假日里普通的一天罢了。

 「？」

我啊，是崇尚希望的喔。

 

啊啊，请别误会。当因为自己的“幸运”而免除掉灾厄的时候，横尸在街上的却是那个让自己等待他找过来的人。

……何等的不幸啊。

*尾注：最后一段其实是下篇的开始……嘛。已经尽力不OOC了，好难写（跪）顺带本篇的梗其实是轮回哦，感谢看到这里的小伙伴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