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行”








宇津木拾级而上。

那是一段很长很长、呈螺旋状上行的楼梯,它有点像DNA,也有点像曲缠交错的山脉与河流。长阶埋下无数罪恶,无数鲜血,黎明微弱的光盘踞在密室入口,在地上投射出锯齿状的影子。

这是必要的
只要是为了他的话

宇津木没有回头,他刚从地下研究室出来。大司教的服饰或许足够华丽,或者爬上这么多级台阶负担足够重了些,估计对于host来说仅仅是小菜一碟,他解下了这件衣服。外装落在地上很快化作尘埃,楼梯间吹过一道阴冷的风,之后便什么都不剩了。信徒从阴暗狭小的缝隙里伸出手,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了;他们伸出手去挽救那些尘埃,试图仅仅用这些便堆砌成一尊威严华贵的雕像;他们攀附到他的脚边,向他倾诉与求助。

宇津木没有留恋。

耳鸣。它是信众喋喋,是器械清脆的碰撞,啊但是。比起这些,用引擎的发动声来形容可能更贴切一点吧?吵嚷嗡鸣,带着血腥味儿,耳边回响这些的宇津木呢,他拥有群青色的发。尤其是在暗处,过长的自然卷使他看起来总是比寻常人阴郁了些,当他抬起头向上看时,会露出疲惫的、灰色的眼。从狭小出口而来,仁慈的朝霞依然一视同仁地在他眼底留下金黄色的光,让他的脸流露出与本人气质相当相反的朝气——只是用看起来很没精神这种理由来判断一个人的气质是不是有些过分?尽管宇津木对此毫不在意。

上次休息是什么时候?不,不……不止是身为host,即使在此之前通宵也是常事,几乎每次做完课题才发觉已然清晨,就像现在这样。独属于清晨的阳光有点清凉,有点温暖,这种程度的温暖并不让宇津木觉得讨厌,因为这份温暖总能在他心里点亮一树洋槐,洋槐非常明亮,像烟一样晕开,像灯光一样照亮前路,像海风轻抚他的脸庞。

宇津木拾级而上,灯光与阳光与他更近一些。阶梯没有照明,头顶一方狭窄的光是唯一指引。因为双手在流淌着鲜血,扶梯没办法成为他的凭依,他不想在上面留下些什么;他的双唇是紧抿着的,因为话语根本没有意义;如果在此时拥有一支万年笔,希望您能记录出他最真实的恶。


我知道你的那笑容
存在于不存在的午夜梦回
暗夜是最好的幕布,月光都显得黯淡
如初生的骄阳
飞鸟也会为你鸣唱

如果我能在你身边
如果我能派上什么用场
即使无法触碰到你



宇津木,宇津木德幸。
那束光近了。
出口变得越来越大。
黎明耀眼的温和的清凉的驱散薄雾的光近了。
柠檬色的阳光,群青色的天空,星星快要睡着了。

他从宽阔的空旷的阶梯出口、从逼仄的拥挤的地下甬道探出头来,探出半个身子。

太阳在升起,但天暗下来了。空气中飘来若有若无的花香,宇津木没由来地想起刺槐。夜黑无月,他站在地面上,天空像浓墨泼就的砚台向他压过来,黑暗已经很低了,似乎伸手就能触摸,却永远隔着一道鸿沟;倏尔天空中有什么东西亮起,如同身处手术台上无影灯下一般无所遁形。



星星睁开了双眼。

原来世界是颠倒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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